金融帶來的“杠桿誘惑”無人能不心動，但“集齊七個是否就可以召喚神龍”，對于快手來說還是個未知數，最終召喚的也可能是屠龍者。
來源|極點商業
作者|陳 杰
編輯|劉姍姍
“宇宙的盡頭是鐵嶺，互聯網的盡頭是借貸。”
對于坐擁數億流量池的快手，不管金融這條路走得有多艱難，都要繼續走下去。
近日，由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100%控股的成都快購科技有限公司，全資收購海南眾合云聯科技有限公司，此前海南眾合云聯科技是上海盛大保險經紀有限責任公司的控股股東。
這意味著，快手的金融版圖中再添一張保險經紀牌照。
在4個月前，快手還收購了一張網絡小貸牌照。廣州華多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將持有廣州歡聚小額貸款有限責任公司的100%股權轉讓給快手旗下的北京云掣科技有限公司，企業更名為廣州快手小額貸款有限公司。
一路“裸奔”的快手終于拿到互聯網金融的入場券。業內人士認為，此番拿到小額貸款牌照，將改寫快手金融業務停留在“為他人做嫁衣”的助貸局面。
多番布局下來，金融這碗飯，快手能順利吃到嗎？
01
金融這碗飯，不是有“碗”就能吃上的
程一笑接棒宿華以來，快手的金融開疆大刀闊斧，而在此前，快手雖早已將金融視為商業化的重要一環，但這條氪金之路還是走得艱難。
早在2017年互聯網小貸興起之時，快手CEO程一笑就申請注冊了“老鐵金服”商標，涉及電子轉賬、信用卡支付處理、金融信息、金融評估、金融貸款等服務。
隨后自2020年起，快手又陸續申請了“老鐵支付”“老鐵電商”“老鐵嚴選”等商標，涉及網上銀行、保險信息、金融管理、信用卡支付受理等服務。并于2020年11月收購了支付機構易聯支付，獲得七龍珠的第一位——支付牌照。
可惜歷時4年，快手還是未能完成“老鐵支付”的上線。為何有了牌照加持，快手支付仍舊遲遲不能落地？
這與監管部門近年來逐漸收緊金融牌照的發放有關。
對于互聯網金融企業，最值錢的金融牌照有七個：銀行、保險、基金、證券、消費金融、第三方支付、網絡小貸。其中消金、基金、證券獲取難度較大，集齊這“七龍珠”是大廠們都夢寐以求的。
獲取“龍珠”的途徑一種是申請獲取，一種是收購獲取。申請速度慢，一些牌照也束之高閣、不再頒發，直接收購對于錢多的大廠來說，是最直接最快的。
但2020年之后，監管部門對收購獲取牌照的大廠審查尤為謹慎，其中就包括快手收購易聯支付的交易，有媒體報道稱，這筆收購至今尚未獲得監管部門的批準。
所以截至目前，快手錢包中的“先用后付”還是只能為支付寶和微信“做嫁衣”。
而從快手商城下單情況看，支付渠道只有“支付寶”、“微信”和“銀聯”。也就是說，快手電商至今都沒有線上線下支付閉環。
相比抖音前階段斥巨資完成的抖音線上線下支付閉環，快手的電商直播商業生態遲遲未能閉合，將流量與用戶留存至站內。
“老鐵支付”從拿到牌照入場券，到吃上這碗飯，這中間還有許多變數。
同樣，“借貸”這碗飯，也不是有“碗”就能吃上的。
高杠桿就意味著要時刻處于監管紅線的邊緣。哪怕如今快手僅作為導流平臺，也不能完全脫身，因為快手在還沒上飯桌前，就已“投機”為別家提供了“就餐場地”，用戶差評也燒到了快手身上。
目前快手APP的“錢包”頁面上，“借錢”這一板塊還是停留在為第三方導流的助貸模式，共展出洋錢罐、省唄、好會借、360借條和拍拍貸五個第三方借貸服務商。
五個產品的共同點都是最高借款為20萬，依據個人資質借款范圍不等。借款人需在22歲或23歲以上，借款審批速度快、通過率高。貸款期限最長為24個月，最短可申請分期三個月償還。
從測試來看，點擊“立即申請”會自動鏈接到對應平臺，完成后續借款步驟，快手僅作為貸款信息展示服務平臺，貸款產品由貸款服務商獨立運營，快手并不參與貸款產品或服務的實際運營。
快手合作的這五家借貸平臺，已為快手在黑貓投訴上“貢獻了”高達十二萬條之多的用戶投訴。
洋錢罐、省唄、好會借、360借條和拍拍貸的投訴量分別為8651、28074、677、36044和46992條。其中投訴量最高的為拍拍貸，投訴類別多集中在利息高、利息不透明、暴力催收等。
目前，快手的借款服務并未展示出“年化利率”，鏈接到第三方平臺（除360借條外）也未標清利率范圍。這具有誤導性的刻意隱藏讓諸多用戶不滿，多位用戶稱快手平臺上的部分借貸利率已經高達36%。
這個數字是目前各平臺借貸利率的天花板了，要知道，借唄的年利率在3.65%至21.9%之間，都已經是觸碰監管紅線了。
02
支付戰爭，互聯網金融最重要的一戰
既然這條氪金之路舉步維艱，為何大廠們仍對此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當你在研究行業時，別人已經在用金融控制行業”。金融帶來的“杠桿誘惑”無人能不心動。
2013年，被業內成為互聯網金融元年。余額寶的橫空出世，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依托于大數據，迅速崛起的電子商務、互聯網企業紛紛涉足金融產業，發展跨界大數據金融業務。傳統金融受到沖擊，金融業重新“洗牌”。
正如騰訊當初借由微信紅包“偷襲支付珍珠港”的宗旨，“通過互聯網服務提升人們生活品質，使產品和服務像水和電一樣融入人們的生活”，互聯網金融的力量之所以能如此驚人，正因為它脫掉了以往金融高級的華服，低調走入尋常百姓人家，悄無聲息地改變著我們的生活。
微信的社交效應“恐怖如斯”，剛好契合了互聯網金融的交互效應，“如同社交網絡一樣，用戶會受到周圍人群的影響，以至于用戶越來越多”。
金融+社交=恐怖如斯。
支付戰爭是打響互聯網金融大戰的首戰，也是最重要的一戰。
2017年3月，湖畔大學開課，彼時的馬云剛度過了一個被“微信紅包”陰霾籠罩的春節。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不是支付之間的戰爭，最大的價值在支付后方，“微信紅包確實打得我們滿地找牙。不過冷靜下來想，社交媒體可能真的不會為公司帶來價值，能帶來價值的還是數據。”交易所帶來的用戶行為數據才是真正的搶奪高地。
“互聯網巨頭們圍繞支付進行的戰爭，背后實際上是對移動互聯網未來的爭奪”，《螞蟻金服：從支付寶到新金融生態圈》一書中認為，“移動支付被看做移動端最大的入口之一，隨著應用場景的增加，移動支付介入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意味著，只要鎖定了支付，就在很大程度上鎖定了用戶”，所以移動支付成為了互聯網金融戰中的“兵家必爭之地”。
互聯網大廠們憑借巨大的流量入口，讓互聯網金融有了充分生長的想象空間和磅礴的生長張力，并打通且滋養著各個組織架構，真正構建起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商業生態系統。
快手科技創始人宿華曾說，“注意力是互聯網的核心資源”，這正是快手“被看見的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如果不能流動起來，那就只能是鏡子里頭看花，看得見摸不著。
快手流量在手，就差能攪動一江春水的“變現者”。
“流量變現是快手的主要問題，而金融和廣告業務是流量變現的通用方式。”知名經濟學者盤和林如是直接道出快手選擇金融之路的緣由。
除了打通自身平臺，第三方支付早已不僅僅是最初的互聯網支付，社交網絡和本地生活的注入，讓其已覆蓋線上線下，線上支付與電商結合，而線下支付的應用場景愈加細分和充滿想象。
反之，支付也能幫助企業從線上觸達至線下市場空間，互聯網和線下商業的銜接因為金融而更緊密。
如今，隨著抖音和美團兩大巨頭愈演愈烈的本地生活之爭，讓本地生活已經逐漸脫離了賽道的定義，它龐大的經濟效益，已是互聯網大廠們不得不攻占的必經之地。
據快手2023年財報數據顯示，四季度電商業務GMV同比增長29.3%，達到4039億元，全年GMV規模超過1.18萬億；本地生活業務日均支付用戶數在2023年四季度環比提升超40%，顯示出強勁的增長勢頭。
線上與線下業務增長都表現強勢，這讓人不禁想象，只需分得支付的一杯羹，快手“久旱逢甘露”的增長將是驚人的。
不管是否要撬動“平臺金融”的巨大力量，眼下的快手有著最為急于出手的客觀原因。在支付領域，快手一直在“為他人做嫁衣”，深深有種給房東打工的無力感。
電商業務需要安全、高效的結算支付來承載和消化巨額交易，而無支付牌照很容易觸及央行明令禁止的“二清”紅線。氣人的是，快手每掙一百塊錢，就要交給第三方支付商高達1.7元的手續費。
據快手財報披露，2023年快手的電商商品交易總額達到1.18萬億，其中支付渠道手續費高達25.69億元，上一年這個數字還是19.46億元，同比增幅高達32.42%。
你越努力，房東的退休金越高。
03
集齊七個是否就可以召喚神龍
支付與借貸，是互聯網兩只抓錢的手。也是快手金融布局的兩大版圖。
窮人干到死也不可能追上錢生錢的速度，“這世界上最簡潔的賺錢方式就是用錢賺錢，所以企業最后大多去搞金融。”
極點商業此前在“支付寶：放不下的內容執念，脫不掉的金融鎧甲”一文中提到，誰也沒想到“多用花唄”竟用出了一個萬億估值的金融科技巨頭。
基于大數據的征信與風控體系以及互聯網貸款的模式，為小微企業融資、個人網貸完美解決了傳統金融的限制。少了傳統銀行的束縛，互聯網小貸直接原地起飛。上市前夜，螞蟻集團的估值一度高達2.1萬億元，號稱全球最大的獨角獸。
如今各類App中都被塞滿了申請借款入口，而流量最強的短視頻平臺無疑是最容易輸送借貸的平臺。
成功路徑的驗證和平臺優勢，都讓快手承接了眾多期待。
據快手財報顯示，2023年，快手平臺用戶規模與社交互動氛圍持續加強，第四季度平均月活躍用戶同比增長9.4%，首次突破7億規模。以下沉市場用戶為主的7億規模，放貸業務在其中激發的力量將難以想象。
有了牌照門票，“不僅是對其投資人、二級市場的振奮，快手更能拓展自營消金業務”，業內人士預計快手的動作將會提速，金融科技專家蘇筱芮表示，“拿到小貸牌照以后，預計快手將進軍消費金融類業務，參照互聯網流量巨頭們的既有路徑，將其包裝為快手分期等貸款產品或是快手月付等信用支付類產品，從而在金融領域謀求更大的規模增長”。
但目前看來，快手支付、網絡小貸和剛拿下的保險牌照還處于降落階段，距離落地還時日漫長。
監管部門對支付收購遲遲不松口，連基礎的支付尚且如此不明朗，那么，快手小貸與快手保險落地是否會更加前景堪憂？
不過，眼下對于快手來說，也許還有比落地更值得擔憂的。
高利潤與危機總是相伴隨的。
螞蟻金服早已以身試險，上市前夜被緊急叫停，不得拆分“大象”變螞蟻，監管紅線隨時會收緊平臺的“錢袋子”。
目前尚處于降落階段的快手，就已然是“危機四伏”。
雖然快手僅作為借貸的“中轉站”，但卻曾被媒體爆出，有“兩頭吃”的嫌疑，“一邊為金融機構和助貸平臺提供貸款導流，一邊則為網貸逾期的用戶提供服務”。
所謂“服務”，即是近兩年迅速崛起的黑色產業，也是當下的“風口產業”——“反催收”。
在“暴力催收”的背景下，“反催收”生意也應運而生。在各大平臺上，以“催收/反催收、債務優化”為關鍵詞，即可搜索出大量同類型視頻、主播。相關視頻留言多為逾期借款人的求助信息。
小編在快手平臺搜索“反催收”，雖然平臺提示“請通過合法手段處理債權債務問題”，但仍出現大量相關視頻。其中一位名為“野哥咨詢”的博主位于前排推送。
這一條“反催收違法”的視頻下卻有多位逾期用戶的求助信息，“信用卡協商二次逾期會有什么后果”、“支付寶即將二次逾期近十萬，會被起訴執行房產嗎”。
他們利用借款人逾期的恐懼、焦慮心理，“招攬客源，教唆借款人惡意投訴或有償代理投訴、協商還款等，最終達到減免息費、本金、甚至索賠等目的。”
據快手相關工作人員分析，“此類賬號作品大多為套模板批量制作，有時候視頻和直播根本不是一個人。此類團伙名義上傳播知識，實質是通過付費入會、有償賣課盈利。”
平臺的算法機制成為他們獲取精準客源的工具。
然而，不只是從借款人身上賺取傭金，有的團伙甚至兩頭吃，“還會通過倒賣用戶數據、兜售克制反催收方案等反復收割債務人和債權人”。
盡管快手官方早在2020年6月就啟動了“付費反催收內容專項整治行動”，時隔半年也效果顯著，平臺累計處置違規賬號1989個，其中永久封禁賬號559個。但目前看來此類內容仍是死灰復燃，不禁讓人懷疑快手對此態度是否有些模糊。
除反催收以外，回款率也是快手另一危機。
根據2019年《中國消費年輕人負債狀況報告》，在中國年輕人中，總體信貸產品的滲透率已經達到86.6%，實質負債人群約占整體年輕人的44.5%。近一半的年輕人都在花著“明天的錢”。
年輕人深陷其中，以貸養貸、越陷越深。近年來經濟下行，小額貸款回款率有降低趨勢，相比其他平臺，快手的回款率更讓人擔憂。早前就有媒體稱，“快手的客戶還款能力不足”。
由快手的下沉市場來看，這并不意味。在用戶構成中，快手主要用戶收入低、年齡低、學歷低，以三四線城市年輕人、農村用戶、中學生居多，這一類人群抗金融風險能力偏低。
這就意味著快手的金融落地還要面臨比其他大廠更多的風險與艱難。
種種跡象表達，快手有賺錢的心，但并未給“韭菜們”提供健康的借貸環境。如果后期快手上架“老鐵支付”、快手月付等信用支付類產品，對于消費者無疑會更方便，多了一種支付選擇。但如果是借貸類產品，7億規模的下沉市場，不免讓人為快手的借貸安全與合規擔心。如何建立能抵抗風險的信用體系，如何規范產品利率、回款率，都是快手不能回避的問題。
“集齊七個是否就可以召喚神龍”，對于快手來說還是個未知數，最終召喚的也可能是屠龍者。
